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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帖] 【人文】文革初红卫兵为实践理想把个人崇拜推向新高峰 [打印本页]

作者: wlx2006    时间: 2014-10-8 21:51     标题: 【人文】文革初红卫兵为实践理想把个人崇拜推向新高峰

20世纪60年代成长起来的青少年,尽管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大动乱,饱受欺骗和愚弄,以致把青春自愿地奉上个人崇拜的祭坛。但是,今天他们回顾曾走过的道路时,依然对那个年代怀有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感情。使人可以感受到他们对当年的社会氛围以及自我的一丝留恋,感受到那一时代的某些精神和风尚在他们血脉中的延续。这就是所谓的历史烙印。
十年动乱给予这代人的东西太多了,但最明显的是彻底改变了他们60年代的成长模式。这代人思想的成熟,性格的形成,则是通过对十七年所受教育的扬弃,通过广阔天地的磨砺,通过改革潮流的涤荡而实现的。历史地看,他们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一代,其主导意识或许还将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变化。这也许就是无法扼止的时代进步。
一般意义上,一代人的历史性格,是在青春时形成,而立之年成熟并稳定。而在社会的转型时期,由于社会本身的动荡而造成向后的推移。因此,今天还难以对第三代人的历史性格下一个完整精确的定义,只能通过探索他们思想发展的轨迹,即“心路”历程,来展示这代人在60年代至70年代形成的某些品格。
最难于在岁月中磨灭的,也必定是对人们心灵影响最深的。青春留给这代人的,最主要也是最具特征的,或许就是积淀在他们心灵深处的那种理想主义人格和对社会的责任感。80年代,一位学者曾写下这样几句话加以概括:
“我们是一些残存的,然而却是不死的--理想主义者”
二十多年前的这段话,又经历了几番大潮的涤荡,或许可以修改成为:“我们是一些残存的,然而却是不死的,已经失去了‘理想’的理想主义者”。用这样一句话来描述这代人今天带有典型性的心态,说它恰当也只能是相对的。不过,用它来把握这代人在“文革”十年所走过的道路,却是妥贴的。当年,理想主义的热血,使这一代青年戴上红袖章,走上阶级斗争的第一线;使他们打起背包,奔赴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广阔天地;痛定思痛之后,使他们恋恋不舍的依然是当年那种勇敢地追求真理、以天下为己任、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
历史就是这样的奇妙,不管是戴着红领巾在街上学雷锋、做好事的可爱孩子们,还是佩戴着红袖章、挥舞着武装带在街上破四旧的粗野青少年;无论是知识青年在广阔天地企图大有作为的幼稚行为,还是这代青年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做出的英雄壮举,这些似乎使人完全不可能产生联想的对象之间,这些表面上几乎找不到任何因果关系的事物之间,只有熟悉这段历史并具有洞察力的人,才能从扑朔迷离的现象中,看到那条无形的纽带--理想主义的人格。甚至可以说,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他们所干的好事和坏事,臧否毁誉的背后,都可以找到它的影子。难怪下一代不无嘲讽地说:“你们已经走不出那个理想主义的怪圈了。”
对于理想主义,历来有贬义和褒义两种使用概念。有人说:“理想主义者就是倒着看历史时间表的人。”有人说:“所谓理想主义者,就是发现玫瑰比包心菜香,就贸然推论用玫瑰来做汤一定比用包心菜来做汤好吃的人。”有人说:“理想主义就是鼓吹超越现实的乌托邦,就是人们头脑中幻想的理性化。”站在特定的角度,每种说法都有它一定的道理。即使均作为褒义使用,有时各自的含义仍会有所不同。笔者在本书中将它作为褒义使用,并简单归纳为这样一种概念:理想主义是一种向上和进取的人生观,一种对社会和历史的责任感,一种对真理不断追求、并愿意为之奉献的精神。这一界定也许不严谨,权且作为本书论述的前提。理想主义、责任感曾经是这代人非常强烈的群体意识,它不仅建筑在共产主义理想之上,还有一个深厚的中华文化的基础。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以儒家学说为核心,兼采道、法、释家的学说为补的文化体系。它包括心灵结构、价值体系和风俗习惯等多层次的内容,通过思维定式的理想追求等形式积淀为中华民族的国民性。自“五四”以来,马克思主义开始在中国大地迅为传播。但它不是以一种广义的文化形态,而主要以一种政治学说的面貌被接受,它没有也不可能深入到社会生活和思想文化的每个角落。即便在向人民宣传了大半个世纪的马列主义后,今天中国的国民心理结构中,占主导地位的恐怕还是传统的文化心理。
传统文化中居首的儒家思想是一种“入世”的思想,它所关心的是现实的政治与人生,重伦理、重名份、重人情、重今世。其理想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冯友兰先生曾得出这样的结论:“按照中国哲学的传统,它的任务不是增加关于实际的知识,而是提高人的精神境界。”他将这境界分为四个等级:顺着自己的本能生活,谓自然境界;有意识地为自己求功利而生活,谓功利境界;一个人只为社会利益生活,“正其义不谋其利”,谓道德境界;意识到自己是宇宙的天民,自觉地去天人合一,谓天地境界。不难看出,以儒学为主的传统人生观,凝聚着浓郁的使命感。
封建社会中的士大夫和知识分子,在这种文化的长期熏陶下,崇尚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远大抱负。被人们视为“完人”而被历世景仰的诸葛亮,其《诫外甥》即从修身立世的角度,强调人必须要有济世的品格,建立理想主义的追求。从孔夫子周游列国到康有为公车上书,这种传统从未中断,它与道家的无为出世相比,始终处于主流。牧羊北海的苏武、投笔从戎的班超、精忠报国的岳飞、冒死上疏的海瑞等,无不是这种传统的写照。
古代诗歌中那些激荡人心的传世佳句,更能说明理想主义的精髓。如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于谦的“为得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近代中华民族的忧患和危难,更唤起志士仁人的责任感,如林则徐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秋瑾的“无限伤心家国恨,长歌慷慨莫徘徊”;梁启超的“拍碎双玉斗,慷慨一何多”等等。最富有代表性的就是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它以短短八个字,概括了绵亘几千年、激荡人们心灵的人格理想。
儒家思想不仅影响着世代知识分子,在广大农民的心灵中也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呼应。那些爆发于动荡年代的农民起义,那些散见于史册记载的檄言揭帖,也往往带有一种使命感的色彩。如中国历代农民起义的基本纲领“均平主义”和“均贫富”的口号,除了有宣传农民的政治理想、藉以号召人民的一面,显然也把自己置于一种拯民于水火的救世者的地位。宋代的王小波声言“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方腊号召农民“仗义而起”以及老少皆知的梁山泊好汉的“替天行道”。这种对平均主义社会理想的追求,到近代的太平天国达到了峰巅。他们把自己的行为明确为“上为上帝报瞒天之仇,下为中国解下首之苦。”在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不乏杀人放火、劫掠百姓的草莽之徒,然而更多的还是带有均贫富理想主义色彩的、发轫于解民倒悬的使命感。这也是中国农民起义的特色之一。
传统的理想主义,深入渗透到中国社会的每一根经络,而且具有不屈的韧性。它与中国知识分子重气节、讲风骨的品格一脉相承,伴随着上下五千年而悠悠长存。龚自珍的名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虽然含有丝丝愚忠,另一方面则表现了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执着。“粉身碎骨全不顾,只留清白在人间”,更是仁人志士所孜孜以求的境界。
这种文化传统,是中华民族文化遗产中的一块瑰宝。当然,这主要指那种以拯民、济世为表现的精神品格,而不是其具体内容中所包含的忠君、捍卫封建正统的政治色彩。实际上,以天下为己任的价值取向,曾极大地增强了中国人的群体和民族观念,成为中华民族得以绵延其五千年古老文明的重要精神支柱之一。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民族的凝聚力和整合作用。
在新中国的建设初期,传统中的这种理想主义仍然受到褒扬,只不过使其稍微改变了面孔,着重强调了其中爱国主义的成份。从小学的语文课里,在少儿读物中,特别是长辈们有口皆碑的传教中,第三代耳濡目染地汲取了传统的理想主义。
另外,毛泽东一代的革命者,很多也是在国难当头,从崇尚和仿效民族英雄而走上毁家纾难的道路。虽然从60年代初期强调阶级斗争起,社会上对传统理想主义的宣传不仅少了,而且被加入许多现代阶级斗争学说的解释。即使如此,中华书局在60年代出版的、曾得到毛泽东赞赏并对当时的青少年产生过重要影响的《历史小丛书》,依然强调了理想主义和爱国主义的主题。多年来传统理想主义的熏陶,在第三代人的观念上日积月累地刻上了欲抹不去的痕迹。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下面这些格言或警句,以幼嫩的笔迹书写在这代人的日记扉页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走自己的路,不要管别人说的话。”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
“我和英雄所差,只是时机。”
“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
“我们这一代的使命,就是埋葬帝修反!”
“解放全人类!”
看到这些词句,今天的年轻人会说,你们累不累啊?而那一代人却大多会产生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因为这些词句凝结着他们的青春。这些格言警句,恰恰反映了他们理想主义的斑驳陆离,夹杂着传统的和现代的,东方的和西方的,狂妄的和自谦的,个人英雄的和集体主义的,不一而足。即使在马克思主义占据主导意识形态的社会中,第三代人的传统色彩依然凝重。他们的理想主义人格中,既有主要体现于古代士大夫和近代知识分子身上的“治国”、“平天下”的价值观念,和关心社会、民族命运的忧患意识,也有无产阶级历史使命感的萌发和为人民服务的人生观。在“文革”期间,这代人所表现出来的理想主义,形式是马克思主义的一套,而在意识的更深层次,又可看出传统的思想观念在起作用。“文化大革命”伊始,红卫兵们在实践自己的理想主义的过程中,首先把发轫于共产党内的个人崇拜之风推到了一个高峰,这就很难说是马克思主义的东西了,反而士大夫的理想主义中把忠君和君主崇拜作为支柱相类似。这个问题后面还会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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